孔四贞的个人简介
孔四贞(1635年生),清初定南王孔有德之女。孔四贞幼时,曾为吴三桂养女。孝庄文皇后曾抚养她,封和硕公主。人物生平
汉人公主孔四贞是大清王朝在建国初年定南王孔有德的独女,是清朝唯一的一个汉人公主。
生平简介孔四贞幼时,曾为吴三桂养女。顺治九年(1652年),李定国奇袭广西,攻破桂林,孔有德自尽,其家一百二十余口悉数被杀,仅余一女,即孔四贞。清人杨陆荣《三藩纪事本末》记载:“惟一女年十七,逸出城,单骑走京师,哭于朝。世祖(指顺治)怜而养之宫中。”清人叶梦珠在《续编绥寇纪略》言及:“世祖怜之,将册立为妃,知先许孙延龄(其父部将孙龙之子),乃止。”封孔四贞为“和硕格格”,即郡主。《清史稿列传二百六十一》则说“孝庄皇后育之宫中,赐白金万,岁俸视郡主。”
四贞出身将门,随父军中,性情刚烈。嫁给孙延龄后,在丈夫面前趾高气扬,孙延龄心机颇深,最初对孔四贞百般恭敬,孔四贞遂为他在宫廷游说,使延龄得宠朝中。康熙四年(1665年),延龄怂恿四贞请求朝廷准许他们“就食广西”,皇帝批准。后来延龄夫妇举家南下,孙延龄便渐次排挤了孔四贞,夫妻感情恶化。
康熙十二年(1673年),发生三藩之乱,吴三桂起兵反清,并引诱孙延龄起兵响应。此时孔四贞懊悔异常,“日夜感上恩,劝延龄归顺”,延龄首鼠两端,犹豫不决,后吴三桂派吴世琮袭杀孙延龄。孔四贞曾有一子,也被吴世琮所杀。后来吴三桂把四贞接到云南,以为笼络原定南王部属,事实形同软禁。孔四贞待在昆明八年,直到“三藩之乱”被平定后,才辗转返回京师,晚景凄凉。孟森说她“从此为孤豚腐鼠,不过为孙氏一老寡妇,无争相取重者矣”。传说死后葬在今北京公主坟,该地乃因此得名。但已经考证此说不实。
夫妻介绍
结为夫妻孙延龄是孔四贞的丈夫,“四贞年十六,太后为择佳婿,四贞自陈有夫,盖有德存日已许配孙偏将之子延龄矣。因下诏求得之,奉太后命为夫妇,赐第东华门外。”孙延龄虽然地位比四贞低,但他毕竟是有德亲自选定的女婿,又身体健美,通晓音律,长于击刺,并和亡父孙龙一样效忠孔家。所以,他和孔四贞的结合并不是不适当的,但是孙、孔的婚姻显然并不和谐,并且这种不和谐的婚姻关系甚至影响到二人今后的命运。
根源的不幸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从来都是妻以夫贵,而孔四贞未嫁之时是孔有德之女,显赫功臣的遗裔;更由于皇太后恩宠,视郡主食俸。而孙延龄不过是定南王藩下偏将孙龙之子。从某种意义上说,孔四贞是孙延龄的主子,而“四贞美而不贤,自以太后养女,又掌藩府事,视延龄蔑如也。延龄机知深狙,以太后故,貌为恭敬,以顺其意,四贞喜,出入宫掖,日誉其能,由是太后亦善视之,宠赉优渥,亚于亲王。四贞不知延龄奸愚之也,谓其和柔易制,事益专决,延龄因愈不平,思所以夺其权矣。”夫妻间政治地位的不平等,不能形成传统的夫唱妇随的关系,因而产生夫妻间权势的明争暗夺。吴梅村诗云:“新来夫婿奏兼官,下直更衣礼数宽。昨日校旗初下令,笑君不敢举头看。”孔四贞一开始就看不起“起家素微”的孙延龄,因而在康熙三年(1664年),孔四贞与孙延龄携家口驻防广西时,“四贞与延龄南下,舟抵淮安,诰封敕书至,以延龄为特进上柱国、光禄大夫,世袭一等阿思尼哈番、和硕额附、镇守广西等处将军,其妻孔氏为一品夫人。四贞自以为和硕格格,已居极品,不从夫贵也;今忽封一品夫人,则仍妻以夫贵矣,疑延龄嘱内院为之,不惬意,夫妇遂不相能。”和硕格格与一品夫人的差别有多大?据《清朝文献通考》:“公主以下及额附之俸,固伦公主岁给银四百两,和硕公主三百两,郡主二百五十两,……和硕公主额附二百五十五两,郡主额附二百三十两,……顺治七年初定公主以下禄米有差,岁给公主郡主各一千石。”而作为一品夫人则享受一品官员的俸禄,“在京满汉文武官员俸银禄米,臣等谨按在京文武官员俸银满洲汉人俱一例,按品颁发禄米,即照俸定数每俸银一两支米一斛。正从一品岁给俸银一百八十两俸米九十石。”孔四贞无论是和硕格格还是郡主,其俸禄都比作为额附或是一品官员的孙延龄要高得多,而一品夫人则是依附于其夫,地位较低,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清廷此举都是扬孙延龄抑孔四贞,难怪孔四贞心生不满。
但孔四贞仗着有太后撑腰,是不会把孙延龄放在眼里的。现存桂林伏波山下的一口大钟,是在康熙八年为奉祀定南王孔有德而铸造的,钟上面把孔四贞的爵衔姓名刻在孙延龄等人的前面,则是孔四贞欲超出孙延龄之上,实现其“格格”权威的明证。
后人评价孟森云:“四贞既非男子,延龄又系女夫,非孔氏子姓,清廷遂有以构之,而四贞不悟也。”但孔四贞与孙延龄显然对于清廷的阴谋一无所知,不但不能夫妇同心,苦心经营定南藩下,反而自生嫌隙,沉溺于凌驾于对方之上的权势之争,其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有人得以乘机而入,夺取大权,架空孔四贞和孙延龄。“戴良臣者,原系四贞包衣佐领,颇有才知,希大用,力荐其亲王永年为都统,而己与严朝纲副之,延龄初不许,乃营求于内,四贞强之而后可,虽为之请命于朝,而心甚忌之。良臣因构难其间,谓延龄独信任蛮子,而薄待旧人,由是夫妇益不合。良臣佐格格,每事与延龄相左,所用之人,必逐之而后已,延龄竟为木偶,不复能出一令。四贞初任良臣,以为尊己,故惟言是听,及其得志,并格格而藐之,权且渐归于天下,事无大小,皆擅自题清,广西一军,惟知有都统,不知有将军,并不知有格格。四贞乃大恨,知为良臣所卖,仍与延龄和好,然大权旁落,不可复制。”和好后的夫妇二人,极力想夺回失去的权势,“十二年二月,永年克减军饷,为兵校所讼,延龄因言永年不法,命孔氏赴京奏闻。而永年亦遣人入京,阻孔氏于河南,不得进,仍返粤,延龄由是益憾永年。”上诉不成,恰逢撤藩变起,“延龄内不自安,而四贞又平西义女,反谋遂决。一日,请诸都统入府议事,议毕而出,伏兵于门,尽焉。投桂林城反。”27二人出此下策,只是想发泄个人私怨,显然未经过深思熟虑,因而其反叛的特殊原因也决定了孙延龄始终在吴三桂与清廷之间摇摆不定,并产生了脚踩两只船的想法。
但是困扰孙延龄的个人恩怨问题,在他投向吴三桂后并未解决,“时提督马雄驻柳州,延龄使人持高脚牌往招之。雄故不为延龄下,见牌益怒曰:u2018竖子无礼。u2019碎其牌,纵其使,延龄提兵往攻,为雄所败。然平西势日甚,雄亦不能守,曰:u2018吾降平西,不降延龄也。u2019乃使使自间道往松滋,请降于平西。平西大喜,以雄为怀宁公,然雄与延龄又不能调和议用事者。”而孔四贞也想起了朝廷对孔氏一门的恩典,太皇太后的厚待,同时,“有傅弘烈者,旧为庆阳知府,当三桂未反时,举发三桂不轨事,坐诬,谪戍苍梧。延龄既叛,弘烈欲假事权,集兵图恢复,受三桂伪职为信胜将军,与延龄友善,数以大义陈说,延龄犹豫未决,妻四贞约弘烈往迎大兵,至即反正。”但为时已晚,孙延龄反覆之意已被吴三桂察觉,于是派遣吴世琮至桂林诱杀孙延龄,并把孔四贞带到了云南。
悲剧结局又据昭连《啸亭杂录》云:“十五年,军士念故将军国安旧恩,欲奉三公子为主,于是鼓噪而立公子。军士谓市德于公子,而公子约束军士颇严,军士复鼓噪囚公子而迎延龄。时延龄夫妇逃匿小民孙七家,军士迹至,以二舆从,延龄疑其逐之,不匿且加诛,惧不敢出。孔氏曰:u2018出亦死,不出亦死。u2019乃匿延龄别处,而自出见军士云:u2018而曹杀我夫妇易耳,独不念先定南乎?u2019军士环列叩首,具陈所以奉迎之意。孔氏察其无他,呼延龄出,延龄不敢坐舆,请以一舆舁其妇,而挽舆以行。既入府,延龄惭不能视事,谓孔氏曰:u2018吾之复得生也,以卿故。军士念定南威德,以贵重卿,卿其握权视事,吾愿为闲人矣。u2019孔氏遂戎服绣帕首蟒衣,日击鼓升堂理军务,军士颇服。”由此可见,孔四贞果然有将门虎女之风,而孙延龄也未免太窝囊了,也难怪当初孔四贞独掌军府时没出什么麻烦,而孙延龄主管则引起了军士哗变。不过这倒正合清廷节制、消弱定南王藩下部队的心意,只是孔四贞在二十五年之后又再次遭到家破人亡的不幸。
和硕格格
特例作为一个特例,孔四贞以忠臣遗孤的身份,虽然身为汉女,仍被孝庄皇太后养于宫中,既显示出清廷优待功臣的态度,又以孔四贞维系实力雄厚,忠于孔有德的定南王旧部。“广西之再定也,以国安统其众,部曲如故,而藩府久虚,上念孔后无人,且虑及孔师无主,乃封四贞为和硕格格,掌定南王事,遥制广西军。”其实封四贞为和硕格格,掌定南王事是在顺治十七年(1660),而早在顺治十三年六月,圣母皇太后就下旨:“定南武壮王女孔氏,忠勋嫡裔,淑顺端庄,堪翊追叮肆⑽叔考凑绽赴煲俏铮蛑夹胁岱饫瘛!毕匀磺逋跏蚁胪ü徨庖环绞剑芄桓苯拥乜刂莆拗髦ǚ且匀跖品5牵驮凇袄癫吭窦诎嗽率湃詹徨弦院退断迩淄蹀笆牛蝗叹傩校嗽乱院笤窦!卑嗽拢众屠癫浚骸半耷胺钍ツ富侍筅停诖蟪级跛吨跏狭⑽湾驹露巳沼址钍ツ富侍筅停交胖疲泄危谢使箦紫迥谥危蛏骷蛹蛟瘢艋鄱肆迹从谐龆跏现险摺Sα⑽使箦考床檎盏淅瘢谑鲁趿占冢胁岱饫瘛!北居⒖姿恼晡乃持位实矍≡诖耸泵陨狭硕跏希徨皇卤悴涣肆酥U俏饷反逅担骸捌妇投昝嘉慈牍瓿ぐ罩鞫骺铡l浩煸侣渌砷崩洌碓谡蚜晁尬乐小!倍仙衔骸笆雷嬷盟恼晡胨恼曛辉福⑶逋⒅桓蚁嗲浚舜私杂欣叵荡嫜伞!敝皇且恢挚赡堋?姿恼晔窃谔笪淞碓窦研鍪辈抛猿掠蟹虻模杉徨八⑽捶炊裕逋⒎堑辞科人恼辏挂蚬释涎印K持嗡淙恢懒⒖姿恼晡幸欢ǖ淖饔茫铀男愿褚约八肥得粤刀跏险庖坏憷纯矗耆锌赡懿还思翱姿恼甓庇诹⒍跏衔摹
但若从孔四贞的角度来说,无论她是否如小说家所设想的暗恋年青的顺治皇帝,册妃于她终不是什么好事。
削藩作用由孔四贞掌管定藩这一件事本身就是对定藩的削弱,虽然孔四贞能够使定南王藩属在名义上存在,但孔四贞是没有能力也不可能使定南王藩属成为三藩一样威胁到清廷统治的地方势力,因而清王室以四贞为格格掌定藩,是名存暗削。假使孔有德死后,因孔四贞为女子而置之不顾,将定藩归国安或李茹春等主管,则定藩之强大指日可待,清廷非平三藩而是平四藩了。至于定藩归国安主管的可能性则从康熙十五年,军士念国安旧恩,鼓噪而立三公子一事可以看出。因此清王室用孔四贞维系定藩的确是一着妙棋,在定藩暂不可撤的情况下,册立孔四贞为妃,应当能长期稳定定藩,而册妃事不成,至康熙元年,遣嫁孙延龄,以孙延龄掌定藩。而孙延龄显然并不适合成为一藩之主,首先是他起家素微,以妇贵,且年纪轻轻,藩下旧臣又都是追随孔有德南征北战多年的宿将,自然不易驾驭;其次孙延龄未见有何才能,除了身体健美,长于刺击,至于统领军队的胆量与豪气竟连孔四贞也不如,“昨日校旗初下令,笑君不敢举头看。”因此孔四贞之所以能奇货可居,受到清廷优待,自有其历史作用。而三藩之乱时,吴三桂亦依葫芦画瓢,在派人杀死孙延龄后,“四贞以三桂义女存滇”。孟森以为:“有德死而四贞为清太后养女,居京师;延龄死而四贞以旧为三桂养女,居云南,其倚以羁縻桂军,为术一也。”只是效果不一样而已。
悲剧结局“更筹响尽烛凝灰,报道将军奏凯回。一纸捷书新凑罢,小车还载美人来。三藩之变人仅知云南吴氏、福建耿氏、广东尚氏。而孔有德之婿孙延龄,袭有孔爵,亦助三藩。三藩平,孙亦授首。孔女四贞,因有德功,赦不问。其实已为康熙纳入宫中矣。”此说误矣。三藩平定之后,原定南王藩下部属分隶八旗,孔四贞虽回到京师,但夫死子亡,只不过是孙家的一个老寡妇,既没有什么政治利用价值,亦不复当年英姿飒爽的女王形象,绝不可能为康熙所接受。
擦肩而过
今北京西三环“公主坟”埋着清朝仅有的一位汉族公主孔四贞。清皇室怎么会赐封一名汉族公主呢?这其间还有一段历史渊源。
历史渊源孔四贞的父亲孔有德,原是明朝镇守辽阳的一名参将,明末降清,顺治初年封为定南王,后来成为清政府镇压各地农民起义和其它抗清力量的得力干将。顺治七年,孔有德率清军打到广西,杀了宁死不降的南明东阁大学士瞿式铝与张同敞(张居正的曾孙),从此驻军桂林,镇守广西。
顺治九年五月,一直活跃在西南的张献忠农民起义军余部――大西军,北伐抗清。起义军在李定国率领下,打到广西。虽然孔有德对援军的到来还抱有一线希望,但他必须做最坏的准备――万一援军未到桂林就已经陷落,他本人作为清王朝的定南王以身殉国理所当然,但他的妻妾、子女就没有必要和他一起死。他必须趁李定国的军队还未包围桂林,把后事安排妥当,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
儿时的悲哀同父母的生离死别就发生在六月二十九日凌晨。大败而归的孔有德把两位夫人及子女叫到跟前,他对两位夫人表明自己一旦城破必然殉国的决心,希望两位夫人能同子女一起出城暂避一时。但两位夫人不肯合夫而去,最后决定由两个保姆带着孔廷训、孔四贞随同难民一起逃到城外乡间。逃到城外后,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两位保姆就各自带着一个孩子去寻找避难住所了,桂林人都知道定南王有两个十来岁的孩子,两个保姆带两个孩子在一起的确很扎眼。就这样,孔四贞同兄长也分开了,而且永远地分开了。
就在孔四贞和兄长逃出城的第二天,李定国兵临桂林城下。七月初二,李定国开始对包围三层的桂林发起进攻,激战持续了三昼夜。即使是躲在郊外民宅的孔四贞,也能清晰地听到隆隆的枪炮声与象群冲撞城墙所发出的咚咚声,每当听到夹杂在其中的坍塌声,她的心就缩成一团……七月四日,一股浓烟从桂林城里升起,没过多久就冒出冲天的大火,她本能地感到:桂林已经失守了,定南王府已经陷入一片火海,她的父母正在被无情的烈火所吞噬……
消息传到北京,顺治帝深感震惊,下令撤朝“痛悼”。后来,世祖与皇太后(即孝庄)“悯有德殁于王事”,令人将孔四贞送入宫内由太后抚养。于是,孔四贞就从广西来到北京,住进皇宫。
宫闱生活顺治十一年,孔有德灵柩自广西经北京运往东京(今辽宁省辽阳市)安葬。据《清世祖实录》记载,顺治皇帝特命“葬车至日,应遗内大臣、礼部官员各一员迎奠。并令和硕亲王以下、梅勒章京以上各官往迎”,“往东京时,仍令诸王大臣会送,给银四千两遣坟,工部立碑”。接着,又派礼部侍郎恩格德给孔四贞另送去白银二万两,供她日常生活之用。孔四贞接受赠银后,又提出:“臣父骸骨,原命归葬东京,但臣兄既陷贼营,臣又身居于此,若将父骸送往东京,孝思莫展,请即于此地营葬,便于守视。”顺治帝欣然允诺,不但将孔有德安葬在京城,还以“定南武状王孔有德建功颇多,以身殉难,特赐其女食禄,视和硕格格”。从此,孔四贞成了清宫中的一名公主。
弥漫的硝烟已经散去,桂林的王府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甲天下的山水也消失在身后,灵柩中的父母与孔四贞虽然近在咫尺却已是生死两茫茫。她又想起母亲叮嘱保姆的话:“此子苟脱于难,当度为沙弥,无效乃父一生驰骋南北,下场有今日也。”这话是对兄长说的,可兄长已经成了俘虏,“苟脱于难”的恰恰是她这个女儿。男儿“一生驰骋”下场如此,两位母亲的下场何尝不是如此。父亲已经在口头上把她许配给孙龙之子孙延龄,将来跟着孙延龄驰骋南北,也难免像两位母亲一样。经过一路的思索,孔四贞对自己的未来已经安排妥当:在办完父母的丧事后就出家为尼,与青灯古佛为伴,吃斋念佛,日日诵经,不仅可以超度父母的亡魂,也保住自己一生的平安。
其实孔四贞不可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也许是她的六根未净,也许她作为孔有德唯一的后代对于在广西喋血而战的将士还是一面旗帜,她不仅未能遁入空门,反而被召进了宫门。年轻的顺治皇帝与母亲孝庄皇太后接见了孔四贞,如此浩荡的天恩是孔四贞能拒绝得了的吗?
与顺治结缘比孔四贞年长5岁的顺治皇帝是个性情中人,从第一眼看到一身素服、孑然一身的孔四贞就心生怜爱之意。此时的顺治刚刚经历第二次大婚。顺治帝的第一位皇后是多尔衮摄政时给包办的,此女是孝庄太后的内侄女――吴克善之女,显而易见这门婚姻也体现了太后的意愿――通过联姻来巩固同蒙古各部的联盟。然而,当孝庄皇太后的兄长吴克善在顺治八年(1651年)正月十七日送女儿到北京时,尽管宗室亲王满达海等均建议应在二月为皇帝举行大婚典礼,却遭到皇帝本人的拒绝。对于这位“睿王于朕幼冲时因亲定婚,未经选择”的皇后人选,顺治并不想接纳,尚未合卺已心存芥蒂。
悲剧的背后顺治对婚姻的抵触,与多尔衮积怨甚深有一定的关系。吴克善之女――这位待嫁新娘,直至该年八月十三日在被晾了8个月以后才得到册封,但肃穆的册封仪式一结束,皇后就被撂在一边,如花似玉的容貌、含苞待放的年华统统被黄瓦红墙所禁锢。多尔衮在摄政时曾伤害过小皇帝的自尊,仅仅因为这门婚姻是多尔衮包办的,就足以令顺治如鲠骨在喉,少年天子的一腔积怨都发泄到皇后的身上。
尽管孝庄皇太后很想调节帝后之间的紧张关系,但经过三年的努力依旧没有任何的好转,太后拗不过顺治,在顺治十年(1653年)八月二十五日被迫同意把皇后“降为静妃,改居侧宫”。
朦胧的恋情孝庄皇太后可以同意废后,但绝不会坐视满蒙联盟受到危害,在太后的主持下,废后的侄女――吴克善的侄孙女又从大清门抬了进来。顺治十一年(1654年)六月十六日――也就是孔四贞到北京后13天,14岁的博尔吉济特氏被册立为皇后,此即孝惠章皇后。然而这第二位蒙古皇后,也未能跨越文化上的鸿沟,对顺治来说第二位皇后只是母亲送给他的一件礼物,尽管他不喜欢,却也要摆在那里,权当一件不可心的摆设。对顺治来说纳汉女为妃,既是文化上潜移默化的结果,也有政治上的需要,他毕竟是入主中原的皇帝,在孔四贞来京之前就“选汉官女以备六宫”。恪妃石氏、为顺治生育皇长女(早夭)与皇五子常宁的陈氏、生育皇六子奇绶(早夭)的唐氏、生皇五女(早夭)的王氏以及生皇二女和硕恭悫公主的杨氏,就都是汉女。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顺治的6位蒙古后妃没有一人生育子女,足以反映出文化背景对顺治情感世界、家庭生活的影响。
凭母亲的直觉,孝庄皇太后感到顺治对孔四贞的情感日增,在军营长大的孔四贞虽然也没系统地读过经书,但她毕竟是汉人;而她在桂林三年的见闻已经让在紫禁城的皇帝领略到岭南风情。生性聪明的孔四贞,只要稍微用点心思读点诗词,就能同顺治有更多的话题。对孔四贞,太后也在冷眼观察,从孔四贞的谢恩疏所写的发自肺腑的话“臣一草木之微,谬蒙天地弘施,总碎首以为期,即捐生其莫报”,看得出这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对于顺治与孔四贞之间的朦胧恋情,太后不仅不干预,反而为他们之间的接触提供方便,太后不仅督促孔四贞读经书,而且每当顺治退朝后,总要找个事由把孔四贞派到顺治的住地;尤其当顺治到南苑打猎时,从来都要让孔四贞陪同前去,驰骋在马上的孔四贞是相当迷人的。
太后之所以有意培养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其深刻考虑。当母亲的知道儿子对两次大婚都不满意,唯一能弥补的就是让他自己找个称心如意的女人册封为妃嫔。在太后心中还有个不能捅破的窗户纸,那就是儿子对弟媳董鄂氏萌生的爱慕之心。董鄂氏的丈夫是顺治异母弟弟襄亲王博穆博果尔,清代所实行的令命妇轮流入宫侍奉后妃的制度,为身为襄亲王妃的董鄂氏同顺治的不期邂逅提供了机会。董鄂氏虽然是满洲女子,却自幼系统学过《四书》、《五经》,对书法也很精通,称得上是顺治的红颜知己。太后已经听到一些风声,为了避免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在顺治十一年四月初五颁布了“停止命妇入侍”的懿命,以“严上下之体,杜绝嫌疑”,斩断多情天子同弟媳董鄂氏之间的来往,让他们把刚刚萌生的恋情冷却、淡化,在无声无息中消失。
孔四贞的出现使太后找到了解决难题的希望,只要孔四贞能在顺治心中燃起炽热的激情,董鄂氏就会成为历史。这的确是件一举五得的事情:顺治在感情上得到满足,为国尽忠的孔有德夫妇的孤女能有一个理想的归宿,孔有德部下同皇家的关系会更加密切,小儿子博穆博果尔的家庭、脸面也能保全,更难得的是以孔四贞的身世绝不可能影响到顺治皇后的地位。
一言之失到了该揭锅的时候,顺治十二年(1655年)四月的一天,太后特意同孔四贞拉起了家常,问起孔四贞是否定婚,毫无思想准备的孔四贞脱口说道:父亲在世时已经把自己许配给部将孙龙之子孙延龄。太后愣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不能给我当儿媳,就给我当女儿吧!孔四贞被太后的话惊呆了,等她回过味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哭着向太后解释道:父亲只是口头上对孙龙说过,孙家还没把彩礼送过来……
擦肩而过孔四贞与顺治实在是有缘无分,尽管男有情、女有意,但孝庄皇太后不能不考虑广西将士的情绪。在处理婚姻问题上,太后从来都是把情感放在第二位。尽管孙家还没送彩礼,但这毕竟是孔有德的选择;至于没送彩礼,那也是因为孙龙阵亡、桂林陷落而来不及办。太后太了解定南王的部将了,他们跟着孔有德已有几十年,只知道唯孔氏之命是听。太后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情种”,为了情会闹得天翻地覆。于是她赐予孔四贞“格格”称号,收其为义女,令其住在宫中,成为名副其实的公主。既满足了他们都不愿失去对方的意念,又以兄妹的名分限制彼此的关系,从而使得顺治永远是孔四贞的水中月,而孔四贞则永远是顺治的镜中花;既抚慰了当事人,又通过对孔四贞的恩宠笼络住孔有德的部下。
对太后来说,最棘手的是失去了让顺治忘掉董鄂氏的人选。顺治同董鄂氏的恋情竟又悄悄复燃,而且最终传到襄亲王博穆博果尔的耳中。顺治在得知董鄂氏因此受到丈夫的“斥责”后,竟打了弟弟一个“耳掴”。博穆博果尔“乃因怨愤”在顺治十三年(1656年)七月初三去世,董鄂氏作为襄亲王的未亡人也被选进皇宫中。顺治同董鄂氏之间的惊世骇俗的恋情令孔四贞悲从中生,但她还要生活在紫禁城,在太后的指导下学习兵书战策,以便能尽快遥控那些久经战阵的老将,这是她对义母的唯一回报。
刻骨之痛
浮华背后的悲哀孔四贞徜徉在兵书战策中,古往今来的经验智慧滋润着她,她沉浸在对六韬的回味、领悟中,流逝的岁月逐渐冲淡失去心上人的酸楚……
然而,宫中生活的最后三年,却给孔四贞留下的是刻骨铭心的痛苦:
顺治十六年(1659年)初,她得到兄长的死讯。随着清军向南明永历政权所在地――云贵的推进,被俘虏的孔廷训也就成了南明向清朝实施报复的牺牲品。顺治十五年十二月十六日,当了6年阶下囚的孔廷训被李定国处死。该年年底孔廷训的灵柩被送到北京,尽管孔廷训并没有一官半职,但顺治对这个18岁少年的葬礼格外重视,特令礼部举行隆重的祭奠仪式,并把孔廷训埋葬在他父亲定南王的墓地旁边,以告慰孔有德的在天之灵。
承担重任在得知兄长被俘后,孔四贞始终心存一念,盼望着兄长能侥幸逃脱,能继承父亲的遗志,能支撑起孔氏家门。如今她心底的最后一线希望彻底破灭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指望了,千钧重担就都落在她一个孤女的肩上。一夜之间孔四贞突然长大,她请求太后允许自己承担起在京开府、遥控孔藩将士的重任。对此吴梅村以诗的语言写道:“锦袍珠络翠兜蓥(古代作战时戴的头盔,笔者注),军府居然王子侯。自写赫(汉代流行的一种小幅薄纸)金字表,起居长信闼门头。”“长信”,即汉代太后居住的长信宫,此处是指孝庄皇太后所居住的慈宁宫。诗中描绘出已经开始遥控广西驻军的孔四贞每天都要到太后的居所叩头问安的情节。
董鄂氏的悲剧顺治十七年(1660年)八月初八董鄂氏辞世,享年22岁。对董鄂氏之死,孔四贞的确有兔死狐悲之感。在等级森严的后宫,董鄂氏活得非常累。顺洽“偶免朝,则谏毋倦勤”,惟恐落下“君王从此不早朝”的指责;当顺治在“日讲”后和她探讨“章句大义”时,“辄喜”;而当顺治让她一同阅奏折时,则起身谢道“不敢干政”。至于对太后她更是全力侍奉,“左右趣走”,即使她在顺治十四年十月初七生子之后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连月子都没能坐,就要竭尽全力去侍奉生病的太后,而皇后却可以心安理得地不去尽妇道。当她在丧子之后内心痛苦不堪的情况下,依然要强颜欢笑,出现在太后的身边。
每当看到董鄂氏日见消瘦的身影,孔四贞就不免心生内疚,董鄂氏是在替她孔四贞操劳。虽说她与董鄂氏同皇太后都没有血缘关系,但义女就是比儿媳好当。一般来说母亲对女儿总是有不尽的关爱,而对儿媳却往往是挑剔多于宽容。在顺治顿失红颜知己的情况下,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要以女性特有的温柔,去抚慰一颗正在淌血的心。
顺治之死的悲哀最后一件令孔四贞伤心的事,就是顺治之死。孔四贞在离开紫禁城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给顺治送葬。通往遵化马兰峪的路是那样的熟悉,孔四贞不止一次陪顺治策马驰骋在这条古路上。有一次孔四贞陪顺治来到昌瑞山脚下,山麓南面是一马平川,在这块开阔平地的前面则有天台山与烟墩山作为屏障,两山之间的山口就成为进入这块幽静地方的一条通道。顺治凝视着这块宁静的土地,蓦然萌生托体于此的念头,遂一箭射出,以箭落之处为日后魂归之地。虽说人生百年终有一死,不到二十岁的皇帝就考虑到这一步,的确给孔四贞的心里蒙上了阴影。
汉白玉的巨型石坊、巍然矗立的圣德碑、精雕细刻的石像生、神道碑、隆恩殿都已经展现在孔四贞模糊的泪眼前……
青梅竹马
按说当董鄂妃在顺治十三年入宫后,15岁的孔四贞就可以同孙延龄完婚了。但那时的她还不能担负起遥控广西将士的重任,她还需要学习兵书战策。顺治十六年十二月孔廷训的葬礼结束后,孔四贞便在北京开府正式担负起父兄的责任,一切刚刚开始,她需要适应的时间,婚期只能往后推。紧接着就是董鄂氏去世,她当然不能在顺治最痛苦的时候离开紫禁城;接下来又是顺治病逝,作为太后义女的孔四贞也不可能在太后最伤心的时候出阁。
当顺治8岁的儿子玄烨顺利即位、当太上皇的丧事料理完毕,已经20岁的孔四贞终于走出皇宫同孙延龄完婚。孝庄太后令在西华门外为新婚夫妇建造府邸,沾了妻子光的孙延龄被授以“和硕额驸”的称号,被赐予世袭侯爵,并成为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成员。
孔四贞与孙延龄都在军营中长大,年龄又相当,堪称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桂林失陷以及孔四贞的北上,使得她同孙延龄一别就是8年。继续在军营的孙延龄,与走进皇宫的孔四贞,生活环境悬殊极大。更何况孔四贞同顺治还有过那样一段心心相印、终身难忘的神交,留下了有缘无分、失之交臂的遗憾。
作为一个男人,孙延龄也有自己的魅力,他身材魁梧,面庞端庄,长于击剑,精通音律,但长期的军旅生涯使得他没有时间读书,而且他也从未感到有读书的必要。因而当胸无点墨的孙延龄在洞房中出现的时候,孔四贞已经感到彼此之间在文化上的差异,她只能用美中不足来安慰自己。
孙延龄对于婚后的生活,内心深处也是矛盾重重。别说孔四贞已经得到公主的名分,即使在军营时他也得处处让着孔四贞,孔四贞的父亲毕竟是孙延龄父亲的顶头上司。被男尊女卑桎梏的中国男人,尽管从妻子下嫁中捞到不少实惠,但还是会为生活在妻子的阴影下而愤愤不平,孙延龄当然也难免其俗。但热衷于功名利禄的他当然也会意识到,在父亲孙龙阵亡后,要想在仕途上走捷径也只能依靠有公主头衔的妻子了。就因为是孔四贞的丈夫,他不仅得到世袭侯爵,还成为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成员,堪称青云直上。至于孔有德的定藩遗产,早晚也要落到孙延龄的手中。为了谋求更多、更大的利益,他必须在妻子面前更殷勤、更恭顺。只要获得妻子的欢心,就能得到太后的好感,丈母娘疼姑爷从来都不掺假。
康熙五年(1666年),指挥定南王部下已经快十四年的老将国安因年老乞求致仕,踌躇满志的孙延龄便撺掇妻子奏请出镇广西,他天真地认为一到广西就可以凭借孔有德女婿的“半子”身份,顺理成章地接管定南王旧部,摆脱妻子的光环。
孔四贞也有自己的考虑,玄烨即位时才8岁,由四位满洲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辅政。当年孔有德在投奔后金后受到皇太极的重用被封为王时,就曾遭到满洲大臣的强烈反对,四位辅政对此更是耿耿于怀。康熙二年十二月(1664年初)已经下达的在“定南武壮王祠”前立碑的命令被辅政大臣取消了,就连先皇帝“春秋致祭”的命令也要被废止。秉承辅政大臣旨意的礼部竟然置先皇帝、当今皇帝的谕旨于不顾,最终还是孝庄皇太后的干预才撤回辅政大臣的批示。
更令孔四贞忧虑的是:曾经以西方天算学方法为清王朝制定出中西合璧的历书、给义母孝庄治好过病、被太后尊称为义父的钦天监监正――传教士汤若望竟因所谓西方天算学谬误、图谋不轨等莫须有的罪名在康熙三年八月锒铛入狱。
对曾经是紫禁城里座上客的玛法(满语爷爷的意思)汤若望,孔四贞并不陌生,老玛法学识渊博,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只要他一开口,就像打开的八音盒一样展现出一个多彩的世界。八音盒的妙趣在旋律,而老玛法讲话的妙趣更在于内容:从用望远镜看星星到远洋航海的见闻,从钟表的修理到用钢琴演奏乐曲,这些稀奇的内容就连满腹经纶的顺治都是闻所未闻的新鲜话题。玄烨之所以能成为康熙帝,也同老玛法的进谏有直接关系。顺治在病危时,为避免幼主临朝所出现的政治动荡,欲把皇位传给堂兄,在此关键时刻汤若望以玄烨出过天花为由极力劝说顺治立此子为皇储,堪称是一言而定大计。
经过几个月的审理,辅政大臣在康熙四年(1665年)初对病入膏肓的汤若望作出凌迟处死的判决,这份判决在三月初二送抵御前。孝庄太后怒不可遏,严词斥道:“汤若望向为先帝信任,礼待极隆,尔等俱忘却,而欲置之死耶!”尽管太皇太后利用北京地区当天发生的强烈地震――上天赫然震怒,驳回凌迟处死的判决,但此案的是非曲直并未得到澄清,鳌拜仍旧按照自己的意志作出判处。奄奄一息的汤若望以戴罪之身被抬出刑部大狱,虽然幸免一死,但在去世前依然多次受到审讯,受牵连的钦天监官员李祖白等5人均被处死。
太后的义父都能含冤入狱、险些丧命,更何况太后的义女!孔四贞一直寻找逃出辅政大臣手心的机会。老将综国安的致仕之疏,的确给了孔四贞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到广西统率父亲的部将。其实这也正是孝庄皇太后所期望的,一直视孔四贞为己出的太后相信,这份母女之情将永远激励着这个没有血缘的女儿为娘家、为国家竭忠尽力。
孔四贞是带着和硕公主的仪仗离开京城的,但谁又能料到在行至淮安时,辅政大臣又追发了一道谕旨:册封孔四贞为一品夫人。对于这道命令孙延龄是喜上眉梢,可孔四贞却心生怨愤,这究竟是谁在捣鬼,是孙延龄还是辅政大臣?把孔四贞从和硕公主变为一品夫人,对治理广西军队是利还是弊?她虽是女流,但深明大义,父亲的部将也买她的账,现在又把孙延龄抬出来同自己平起平坐,就等着扯皮吧,再说那些多年转战的老将能听任孙延龄的摆布?
命运多舛的孔四贞虽然躲开京城的漩涡,却陷入一个更大的、时间更长的漩涡。觊觎孔有德遗产的人实在太多了,除了孙延龄及其兄长孙延基外,还有定藩包衣(即奴仆)中的头面人物戴良臣及其亲属王永年等人。至于老将马雄更是不把孙延龄放在眼里,在他看来综国安致仕后也该轮到自己掌管定藩了。面对孙延龄兄弟的拼命揽权,戴良臣、王永年等人的设法弄权,马雄的居功自傲,已经成为一品夫人的孔四贞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以应付。而以孙延龄的能力、资历、威望根本就驾驭不了那些身经百战的部下。但缺少自知之明的孙延龄不思谨慎从事,竟然想像尚之信、耿精忠那样成为名副其实的少东家,甚至效法吴三桂任意安置亲信……
在广西的这几年孔四贞过得非常累,孙延龄的权欲与他的能力恰恰成反比,不仅遭到属下的告发,也接连遭到山西道御史马大士、广东道御史鞠的弹劾。其实孙延龄的劣迹比起尚之信、耿精忠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重量级上,但言官也是专拣软的捏。说到底还是孙延龄是个外姓人,又没有建立丰功伟绩,实在难服重望。好在朝廷看在孔四贞的面子上,并未惩处这位年轻的广西将军。
后来康熙开始亲政――辅政时代已经结束,孔四贞也就不打算继续留在广西――这块激烈争夺定南王遗产的是非之地。她决定急流勇退,以保住父亲的一世英名。鉴于扫平南明已有10年、海内一统也已经实现,她就该把定南王属下的军队交给朝廷,由朝廷统一处理。如果父亲在世,也到解甲归田的时候了。她可以想像得出,孙延龄会坚决反对交出军权,但定藩的这份家业姓孔,不姓孙。
正当孔四贞策划如何同朝廷联系、如何从广西撤藩时,盘踞云贵的吴三桂在昆明反了,毗邻贵州的广西局势也就骤然紧张起来,年逾而立的孔四贞再次陷于兵荒马乱之中。孔四贞对吴三桂并不陌生,当年孔有德曾同吴三桂给子女定过娃娃亲,为独子孔廷训聘下吴三桂之女,而子女稀少的平西王也把孔四贞收为义女。桂林的陷落、孔廷训的被俘及遇害,使得吴、孔两家最终未能结成儿女亲家。
孔四贞最担心的就是:在动荡的情况下,孙延龄很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授人以柄。既缺少心计而报复心又极强的孙延龄,果然乘乱把告发他的都统王永年等人杀了。实际上孙延龄没有胆量反,但两广总督金光祖以及广西巡抚却把孙延龄的擅杀部下当作叛应吴三桂,并调动驻扎在柳州的马雄前来进剿,孙延龄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
吴三桂从贵州出发,也竭力拉拢孙延龄。孙延龄的确是左右为难,因为杀了王永年等人已经背上从逆的黑锅。吴三桂之子吴应熊什么都没干,还被朝廷处死,那可是皇家的亲姑爷。他孙延龄这个名义上的额驸,就别白日做梦了。吴三桂的威胁就在身边,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不可能得到两广总督金光祖的援助,也不可能得到马雄的配合,绝对是孤军苦战,他哪里是吴三桂的对手!
如果叛应吴三桂,孔四贞那关也不好过。夹在朝廷、吴三桂、孔四贞之间的孙延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走投无路的孙延龄终于倒向了吴三桂,被封为临江王。实际上孙延龄对吴三桂始终称婿不称臣,对征调出兵也是能拖就拖……他只想在局势动荡、朝廷鞭长莫及的情况下,保住自己的地盘与实力。
孔四贞在得知孙延龄从逆后,愤怒不已。想不到为国捐躯的孙龙竟然生了一个如此不肖的逆子,想不到以慧眼识人自许的父亲竟然给女儿挑了一个禁不起风浪、犯下灭门之罪的夫婿,悔不当初遁入空门……
想到把自己视若己出的孝庄皇太后,孔四贞就愈发感到内疚,她没能看好定藩的军队,她没能管住孙延龄。可这能全怪孔四贞吗?要不是那份追发的“一品夫人”的命令,孙延龄能公开揽权吗?能闹到王永年等人被杀吗?能落到骑虎难下吗?
在孙延龄叛应吴三桂后,孔四贞就开始联络父亲的部将,以期反戈。在孔四贞最困难的时候,一个真心实意帮助她摆脱逆境的人出现了,此人就是因疏言吴三桂“必有异志”而被发配到广西梧州的原甘肃庆阳知府傅弘烈。傅弘烈并不是那种只会发议论的书呆子,他一到广西就设法接近孙延龄,见微知著的傅弘烈早就意识到吴三桂举兵只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既然身在广西,就要争取孙延龄的信任,一旦事态有变,也好见机而行。当吴三桂发动叛乱后,他立即拉起一支几千人的队伍投入同叛军的战斗,并同坐镇江西的安亲王岳乐取得联系,商讨对敌方略。但傅弘烈也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吴三桂指使已经归降的马雄杀了傅弘烈在柳州的亲戚部属百余人。
经过孔四贞、傅弘烈的规劝,孙延龄已经心生悔意,但康熙十四年正是叛军气势最盛的时候,让已经上了贼船的孙延龄立即下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总算接受了尽量避免同清军交战的建议。为了逼孙延龄尽快反正,孔氏旧部发动兵变,杀了孙延龄的兄长孙延基,勒令孙延龄交出兵权,听从孔四贞的指挥,时为康熙十四年九月。
孔四贞已经充分意识到时局的艰难,一方面她通过傅弘烈同朝廷取得了联系,表明自己自离开北京无时无刻不以太后的隆恩为念,作为孔有德的女儿,为了朝廷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只求太后网开一面赦免孙延龄。另一方面,她也把写下的令定南王部下配合朝廷同叛军作战的命令交给了傅弘烈。孔四贞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吴三桂如果得到孙延龄反叛自己的消息决不会饶过他们,一旦身遭不测,就由傅弘烈去指挥这支军队,把父亲的军队交给一个满门忠烈的人,她一百个放心。
情况确如孔四贞的预料,康熙十五年(一说十六年)十二月,吴三桂从马雄那里得悉孙延龄暗通清廷,决定对其进行突然袭击。他派侄孙吴世琮以进兵广东为名,兵临桂林。对于吴军的突然到达,孙延龄满腹狐疑,不出城迎接等于不打自招,出城迎接又恐身遭暗算……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孙延龄权衡,出城迎接也许还能化险为夷。于是他身藏利刃出了城,而这一走竟成为夫妻永诀。
孙延龄在辕门遭到吴世琮手下的突然袭击,他立即取出备好的利刃进行反击,尽管被团团包围,尽管负伤累累,孙延龄依旧接连击毙数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用自己的一腔热血洗掉从逆的罪名;他用敌人的血液渲染出一幅辉煌的画卷;他凭自己的勇气与无畏走出妻子的阴影,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听到城外突起的杀声,早已全副武装的孔四贞立即打马冲出城门,以期救出夫君;吴军如潮水般涌进了桂林。他们团团围住了孔四贞,却又始终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以避免交战,逼着她一步步走向昆明。倒不是吴三桂对这个二十多年没见面的义女动了恻隐之心,而是要像孝庄皇太后那样通过孔四贞来控制定南王部将。
孔四贞在被软禁中度过了6年,她的一生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为了超度父母、公公、丈夫的亡魂,为了保佑唯一的儿子躲过桂林失守后的屠戮,她已经吃斋念佛。既然身不由己,也就只能把囚所当庵堂,来个带发修行了。
在囚禁中孔四贞得到的第一个噩耗是唯一的儿子被吴军杀害,丧夫之后又失去儿子,她又变得孑然一身。二十多年前她经受过这样的厄运,但那时她才11岁,她还有时间、有能力去改变命运。婚后她同丈夫也度过5年美好的时光,但“一品夫人”的谕旨却在夫妻之间造成了10年的隔膜,一直到孙延龄血战而亡之时才彻底消除。夫妻隔膜的消除,竟然以生命为代价,这代价也实在太昂贵了。
孔四贞陷入久久的反省中,孙延龄固然有走捷径之意,可戴良臣、王永年都是因为向自己献媚才得到重用的u2019因;此也就把孙延龄逼上了虎背。虽然孙延龄最终从背上跳了下来,但他不仅仍然背着从逆的罪名,还搭上宝贵的生命。如今她只能用心灵上的忏悔,来求得丈夫亡灵的宽恕。
她得到的第二个噩耗则是已经被任命为广西巡抚的傅弘烈被马雄之子马承荫杀害了。从康熙七年揭露吴三桂“必有异志”到康熙十九年为国捐躯,傅弘烈所经历的磨难、所付出的牺牲、所遭遇的苦战,只有孔四贞这个身临其境的人才看得真真切切。自从走出紫禁城,她第一次见到一个如此百折不挠、为国合家、临危不乱、足智多谋、浑身是胆的人;一个心怀天下、不顾个人安危、并最终把一腔热血抛洒在封疆土地上的人;一个令她心灵受到强烈震撼、并不断净化自己的心灵的人。傅弘烈那气贯长虹的浩然正气,对身在逆境的孔四贞来说是永远的激励与鞭策。
康熙二十一年(1682),在三藩战乱结束后,孔四贞才回到阔别16年的北京,她交出了直隶属于父亲的军队。
人物简评
“聘就蛾眉未入宫,待年长罢主恩空。旌旗月落松楸冷,身在昭陵宿卫中。”
后人评价
孟森云:“四贞既非男子,延龄又系女夫,非孔氏子姓,清廷遂有以构之,而四贞不悟也。”但孔四贞与孙延龄显然对于清廷的阴谋一无所知,不但不能夫妇同心,苦心经营定南藩下,反而自生嫌隙,沉溺于凌驾于对方之上的权势之争,其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有人得以乘机而入,夺取大权,架空孔四贞和孙延龄。“戴良臣者,原系四贞包衣佐领,颇有才知,希大用,力荐其亲王永年为都统,而己与严朝纲副之,延龄初不许,乃营求于内,四贞强之而后可,虽为之请命于朝,而心甚忌之。良臣因构难其间,谓延龄独信任蛮子,而薄待旧人,由是夫妇益不合。良臣佐格格,每事与延龄相左,所用之人,必逐之而后已,延龄竟为木偶,不复能出一令。四贞初任良臣,以为尊己,故惟言是听,及其得志,并格格而藐之,权且渐归于天下,事无大小,皆擅自题清,广西一军,惟知有都统,不知有将军,并不知有格格。四贞乃大恨,知为良臣所卖,仍与延龄和好,然大权旁落,不可复制。”和好后的夫妇二人,极力想夺回失去的权势,“十二年二月,永年克减军饷,为兵校所讼,延龄因言永年不法,命孔氏赴京奏闻。而永年亦遣人入京,阻孔氏于河南,不得进,仍返粤,延龄由是益憾永年。”上诉不成,恰逢撤藩变起,“延龄内不自安,而四贞又平西义女,反谋遂决。一日,请诸都统入府议事,议毕而出,伏兵于门,尽 焉。投桂林城反。”27二人出此下策,只是想发泄个人私怨,显然未经过深思熟虑,因而其反叛的特殊原因也决定了孙延龄始终在吴三桂与清廷之间摇摆不定,并产生了脚踩两只船的想法。
但是困扰孙延龄的个人恩怨问题,在他投向吴三桂后并未解决,“时提督马雄驻柳州,延龄使人持高脚牌往招之。雄故不为延龄下,见牌益怒曰:u2018竖子无礼。u2019碎其牌,纵其使,延龄提兵往攻,为雄所败。然平西势日甚,雄亦不能守,曰:u2018吾降平西,不降延龄也。u2019乃使使自间道往松滋,请降于平西。平西大喜,以雄为怀宁公,然雄与延龄又不能调和议用事者。”而孔四贞也想起了朝廷对孔氏一门的恩典,太皇太后的厚待,同时,“有傅弘烈者,旧为庆阳知府,当三桂未反时,举发三桂不轨事,坐诬,谪戍苍梧。延龄既叛,弘烈欲假事权,集兵图恢复,受三桂伪职为信胜将军,与延龄友善,数以大义陈说,延龄犹豫未决,妻四贞约弘烈往迎大兵,至即反正。”但为时已晚,孙延龄反覆之意已被吴三桂察觉,于是派遣吴世琮至桂林诱杀孙延龄,并把孔四贞带到了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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