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内·玛利亚·里尔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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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内·玛利亚·里尔克的个人简介

里尔克(1875-1926),英文名Rainer Maria Rilke,二十世纪最有影响的德语诗人,奥地利诗人,生于1875.12.4,奥匈帝国 波希米亚 布拉格〔今捷克共和国境内〕,死于1926.12.29,瑞士 瓦尔蒙原名芮尼.玛利亚.里尔克(Rene Maria Rilke)。

基本内容

里尔克(1875-1926),英文名Rainer Maria Rilke,二十世纪最有影响的德语诗人。1875年12月4日 生于当时隶属于奥匈帝国的古城布拉格(现属于捷克)的铁路职工家庭,大学攻读哲学、艺术与文学史。1897年后怀着孤独、寂寞的心情遍游欧洲各国。会见过托尔斯泰,给大雕塑家罗丹当过秘书,并深受法国象征派诗人波德莱尔等人的影响。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曾应征入伍,1919年后迁居瑞士。著作有诗集《生活与歌曲》(1894)、《祭神》(1896)、《梦幻》(1897)、《耶稣降临节》 (1898)、《图像集》(1902)、《祈祷书》(1905)、《新诗集》(1907)、《新诗续集》(1908)、《杜伊诺哀歌》(1923)和《献给奥尔甫斯的十四行诗》(1923),另有长篇小说《布拉格随笔》。 1926年12月29日死于瑞士的瓦尔蒙。在漂泊漫游的一生中,里尔克与上个世纪初的欧洲众多作家、诗人、艺术家以及热爱艺术的贵族女性交往密切,其中对他产生深远影响的有雕塑家罗丹、女作家莎乐美等。里尔克平生留下的文字作品可谓浩渺无边,题材涉及诗歌、小说、艺术随笔、书信、日记等,其中最为重要的有:诗歌:《图象集》、《祈祷书》、《旗手克里斯多夫·里尔克的爱和死之歌》、《新诗集》、《新诗续集》、《杜伊诺哀歌》、《敛奥尔菲斯的十四行诗》等;小说:《布拉格两故事》、《亲爱的上帝及其他》、《马尔特手记》等。

勒内·玛里亚·里尔克是值得我们注意的一位重要诗人,或者说是一位以沉思的形象屹立于文坛的诗意哲学家。“这眼伟大诗歌的清泉”(贝恩语)不但和卡夫卡、霍夫·曼斯塔尔等人一起使得本世纪初的德语文学发出熠熠异彩,而且与乔埃斯、艾略特、瓦雷里等人携手开辟了人类思想的新天地。里尔克的诗歌尽管充满孤独痛苦情绪和悲观虚无思想,但艺术造诣很高。它不仅展示了诗歌的音乐美和雕塑美,而且表达了一些难以表达的内容,扩大了诗歌的艺术表现领域,对现代诗歌的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

Rainer Maria Rilke ,奥地利诗人,生于1875.12.4,奥匈帝国 波希米亚 布拉格〔今捷克共和国境内〕,死于1926.12.29,瑞士 瓦尔蒙原名芮尼.玛利亚.里尔克(Rene Maria Rilke)。

简介

里尔克(1875-1926),英文名Rainer Maria Rilke,二十世纪最有影响的德语诗人。1875年12月4日 生于当时隶属于奥匈帝国的古城布拉格(现属于捷克)的铁路职工家庭,大学攻读哲学、艺术与文学史。1897年后怀着孤独、寂寞的心情遍游欧洲各国。会见过托尔斯泰,给大雕塑家罗丹当过秘书,并深受法国象征派诗人波德莱尔等人的影响。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曾应征入伍,1919年后迁居瑞士。著作有诗集《生活与歌曲》(1894)、《祭神》(1896)、《梦幻》(1897)、《耶稣降临节》 (1898)、《图像集》(1902)、《祈祷书》(1905)、《新诗集》(1907)、《新诗续集》(1908)、《杜伊诺哀歌》(1923)和《献给奥尔甫斯的十四行诗》(1923),另有长篇小说《布拉格随笔》。 1926年12月29日死于瑞士的瓦尔蒙。在漂泊漫游的一生中,里尔克与卜个世纪初的欧洲众多作家、诗人、艺术家以及热爱艺术的贵族女性交往密切,其中对他产生深远影响的有雕塑家罗丹、女作家莎乐美等。里尔克牛生留下的文字作品可谓浩渺无边,题材涉及诗歌、小说、艺术随笔、书信、日记等,其中最为重要的有:诗歌:《图象集》、《祈祷书》、《旗手克里斯多夫·里尔克的爱和死之歌》、《新诗集》、《新诗续集》、《杜伊诺哀歌》、《敛奥尔菲斯的十四行诗》等;小说:《布拉格两故事》、《亲爱的上帝及其他》、《马尔特手记》等。

作品

著有诗集《生活与歌曲》(1894)、《祭神》(1896)、《梦幻》(1897)、《耶稣降临节》 (1898)、《图像集》(1902)、《祈祷书》(1905)、《新诗集》(1907)、《新诗续集》(1908)、《杜伊诺哀歌》(1923)和《献给奥尔甫斯的十四行诗》(1923)

经历

1895年夏读完德语文科中学,毕业前已发表第一部诗集(1894)。1895年底入布拉格查理大学,学习德国文学和艺术史。1896年9月离校去慕尼黑,是他成熟生活的开始,也是一个被内心主观需要所驱使的人的无休止旅行的开始。

1897年5月结识鲁.安德烈亚斯-萨乐美(Lou Andreas-Salome),不久鲁便成了他的情妇,这一恋爱事件是他生活中的一个转折点。她是一个俄罗斯将军的女儿,把俄国介绍给里尔克,俄罗斯因而成为里尔克一生中的里程碑。甚至恋爱事件结束后的几年,直到他去世,她依然是他的知心密友。1897年10月里尔克随鲁到柏林。在世纪交替时期,他和鲁两度访问俄罗斯。俄罗斯在他心里唤起了创作诗歌的激情。献给鲁的长篇三联诗《祈祷书》(Das Stunden-Buch)写于1899-1903年,1905年出版。诗人以“我”的形式出现,围绕着他的上帝讽诵经文,这个上帝其实就是“人生”的化身。在诗句里,一个独具一格的诗人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从第二次俄国之行回来不久,他接受邀请,参加不来梅附近的艺术家新村。1901年4月和女雕刻家韦斯特霍夫(Clara Westhoff)结婚,在沃普斯韦德(Westerwede)附近一个农舍里定居。在这里,里尔克写出《祈祷书》第二部分及一本关于艺术家新村的书。1901年12月韦斯特霍夫生一女。不久之后,夫妻决定分手,各奔前程。

里尔克受出版商委,于1902年8月前往巴黎,写一本关于雕刻家罗丹的书。此后12年里,他的生活以巴黎为中心,巴黎成了他的第二故乡。1903年他前往意大利的维亚雷焦(Viareggio),写出《祈祷书》第三部分。有一段时间他也在罗马、瑞典和卡布利岛等地生活和工作。在巴黎的年代,里尔克发展了一种新的抒情诗风格,即所谓“咏物诗”,摆脱了德国抒情诗的传统。1904年,他在罗马开始写《布里格记事》(Die Aufzeichnungen des Malte Laurids Brigge),1910年发表。这是与《新诗集》(Neue Gedichte,1907-1908)相对应的作品,二者相辅相成,互相补充。此后除了组诗《玛利亚生平》(Das Marienleben,1913)之外,13年之久没有发表作品。1912年初他在杜伊诺(Duino)城堡写的两首悲歌体长诗,成就超过《新诗集》,因为是新组诗的一部分,没有立即发表。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他在慕尼黑,1915年12月应征入伍,在维也纳军中服役,1916年6月退伍过平民生活。这些年的社会状况对他的生活方式和他的诗歌创作极为不利。等到战争结束,他觉得自己像是完全瘫痪了。1921年夏他住在隆河谷里古老的穆佐(Muzot)堡。1922年2月在短短几天里诗兴勃发,完成了他在1912年开始创作的杜伊诺组诗和《献给奥菲斯的十四行诗》(Sonette an Orpheus)55首。《杜伊诺哀歌》(Duineser Elegien)是里尔克诗歌发展的顶峰。从1923年起他的健康状况一直不佳,直到1926年死前几周,才诊断出所患的是一种罕见的白血病。

关于里尔克的诗歌

里尔克的早期创作具鲜明的布拉格地方色彩和波希米亚民歌风味。如诗集《生活与诗歌》(1894)、《梦幻》(1897)等。但内容偏重神秘、梦幻与哀伤。欧洲旅行之后,他改变了早期偏重主观抒情的浪漫风格,写作以直觉形象象征人生和表现自己思想感情的“咏物诗”,对资本主义的“异化”现象表示抗议,对人类平等互爱提出乌托邦式的憧憬。著名作品有借赞美上帝以展现资本主义没落时期精神矛盾的长诗《祈祷书》(1905)、《新诗集》(1907)和《新诗续集》(1908)。晚年,他的思想更趋悲观。代表作为长诗《杜伊诺哀歌》(1923)和诸多14行诗。

里尔克的诗歌尽管充满孤独痛苦情绪和悲观虚无思想,但艺术造诣很高。它不仅展示了诗歌的音乐美和雕塑美,而且表达了一些难以表达的内容,扩大了诗歌的艺术表现领域,对现代诗歌的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

作品节选

致奥尔弗斯的十四行诗

(钱春绮译本)

第一部

那里升起过一棵树。哦,纯粹的超升!

哦,奥尔弗斯在歌唱!哦,耳中的高树!

万物沉默。但即使在蓄意的沉默之中

也出现过新的开端,征兆和转折。

沉静的动物离开自己的巢穴,

奔出澄明消溶的树林;

它们内心如此轻悄,

绝不是缘于狡黠和恐惧,

而是缘于倾听。咆哮,嘶鸣,淫叫

在它们心中似乎很微弱。

哪里没有草棚,收容最隐密的要求,

田里没有牺居,它缘于此要求,

带一条穿廊,廊柱震颤不已,

你就为它们创造聆听之神庙。

恍若一位少女,从歌唱到古琴

这和谐的幸福中间飘然而出

散发清辉透过她春天的面纱

把自己的眠床铺在我耳中。

睡在我身内。一切是她的长眠。

树木,我所赞赏的每一棵树,

可感觉的远方,已感觉的草原,

触动我自己的每一个惊叹。

她睡这世界。歌神,你是怎样

完成她的,她居然不贪恋

过醒时之在?看,她复活又睡去。

何处是她的死?哦,你能否发掘

这个素材,趁你的歌声尚未消歇?

她从我沉向何处?……。恍若一少女……

神有此能力。人究竟怎样,告诉我,

才能随神o穿越狭窄的古琴?

矛盾是人的意义。在两条心路

交会之处,没有阿波罗神庙。

歌唱,如你的教诲,不是欲求,

不是追索终将企及之物;

歌唱是存在。这对神经轻而易举。

可我们何时在?他何时转动

地球和星辰,转向我们的存在?

你投人爱情,年轻人,这不是存在,

纵然你的歌声冲出歌喉枣

学会忘却昔日的歌咏吧。它流逝。

在真理中歌唱是另一种气息。

一无所求的气息。神境的吹拂。一阵风。

哦,你们柔情者,你们偶尔步入

那并非钟情你们的呼吸。

让它在你们脸上分身吧,

再度合一,它在你们身后颤栗。

哦,你们极乐者。哦,你们至福者。

你们仿佛是心灵的开端。

箭矢之弓与箭矢之的。

你们粲然一笑,更久远,含泪痕。

切莫畏惧受苦,沉重之苦,

把这沉重归还给大地之重;

沉重是大山,沉重是大海。

甚至你们幼时手植的树木,

早已太沉重;你们不堪承载。

可是那微风……可是那空间……

不要立墓碑。只需让玫瑰

年复一年为他开放。

因奥尔弗斯就是它。他的变形

在此者彼者之中。其他的名称

我们不该寻求。每逢歌声响起,

那就是他,一次即永恒。他来而复去。

若他有时超出玫瑰的花期,

逗留几天,那岂不是逾分?

哦,他必须消失,愿你们理解!

纵然他或许害怕自已消失。

一旦他的言语超越此间,

他已在彼处,非你们所能伴随。

古琴的弦栅未挤压他的手指。

他顺从于它,当他逾越之时。

他属于此间?不,他广延的天性

生成于两个国度。

谁知悉杨柳根,

就能娴熟地弯曲杨柳枝。

就寝之前,面包和牛奶

切忌留在桌上;免招引死者。

但传说,在柔和的眼险之下,

这位泣鬼神的歌手将死者的显影

融入一切眼中的景物;

他觉得蓝堇与芸香的魔幻

真实如最清晰的关联。

他验证的图像不可毁损;

任凭出自坟墓,或出自居室,

他赞美戒指、手镯和水罐。

赞美,只有赞美!一个受命赞美者,

他像矿砂一样诞进于

岩石的沉默。他的心,哦,逝性的榨汁器。

酿造非人所能穷尽的葡萄酒。

一旦神灵的例证令他感动,

他耐于尘土的声音永不喑哑。

一切化为葡萄园,他为葡萄,

成熟于他的有感觉的南方。

在国王的陵寝里,朽坏

并不证明他的赞美是谎言,

或一道阴影从众神投下。

他是一个长驻的使者。

捧着值得赞美的果实,

他继续深人死者之门。

幽怨枣泪泉之仙女,

只可巡行于赞美的空间,

她守护我们的坠落,

使之清澈地挂在那支承

拱门和祭坛的同一山崖。

看吧,围绕她沉寂的双肩。

有一种感觉苏生,她或许

最年轻,在情愫的姐妹之中。

欢欣已知悉,渴望已招述,

唯幽怨仍在学习;少女的手指

夜夜点数古老的孽障。

可突然,倾斜而稚拙,一个星座,

我们的声音的星座,竟被她纳入

没有被她的叹息荫蔽的天空。

谁曾在阴影之中。

拨动琴弦,

才可望有感而发

无限的赞美。

谁曾与死者分享

他们的罂粟,

就再也不会忘掉

最微妙的韵味。

纵然池塘的倒影

常常模糊不清:

认识此图像。

唯其在双重境界

歌声才会变得

柔和而永恒。

我问候你们,古典的石棺,

你们从来离奇我的情感,

罗马时代欢快的泉水

像一首倘佯的歌流过你们。

还有那些敞开的,像牧童醒来

欣然睁开的眼睛;

里面充满宁静和甜蜜,

陶醉的蝴蝶翩翩离去;

我问侯从怀疑赢得的一切,

再度张开的嘴

早已知道,沉默意味着什么。

我们知道吗,朋友、抑或不知道?

二者在人类的脸上

烙下了踌躇的时刻。

十一

望星空!没有以“骑士”命名的星座?

因为这来自大地的骄傲

奇特地铭刻在我们心上。另一种骄傲

它放纵并羁勒前者,前者驮负它

难过不是这样,先驱策然后束缚

这种劲健的存在之天性?

道路与转折,但须有一种压力。

新的远方。它两合一。

但它们是一个吗?成二者合成之路

并非各自意中之路?

山案座与草原已分隔他们,不可名状。

良辰的结合也有骗局。

但相信此形象,这一瞬间

让一瞬间枣相信此形象枣

给我们欢乐。这已俱足。

十二

圣灵万岁,他乐意使我们结合;

因为我们真正生存于形象之中。

走动的时针以小小的步幅

伴随我们本真的日子。

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位置,

我们的行动脱离了真实的关联。

天线感应着天线,

空虚的远方曾经承载……

纯粹的张力。哦,力的音乐!

哪一个紊乱不是因轻率的交易,

不是靠你来派遣?

甚至夏日里青苗拔节,

农夫辛勤操劳,

单靠他不行,靠大地恩赐。

十三

硕果显累,苹果,梨和香蕉,

醋栗的果实……所有这一切

把死与生言入口中……我察觉……

请从童子的脸上读这滋味,

当他品尝它们。这来自远方。

在你们口中慢慢不可名状?

往常言语之所在,宝藏流溢,

惊奇地从果肉获得释放。

大胆说吧,你们称苹果是什么?

这甜美,它先浓缩自己,

在品尝之中悄悄奠立,

好变得明晰,清醒,透亮,

双重含义,阳光的,大地的,此间的:

哦,经验,感觉,欢乐枣了不起!

3、杜伊诺哀歌(绿原译)

杜伊诺哀歌

第一首

如果我哭喊,各级天使中间有谁

听得见我?即使其中一位突然把我

拥向心头;我也会由于他的

更强健的存在而丧亡。因为美无非是

我们恰巧能够忍受的恐怖之开端,

我们之所以惊羡它,则因为它宁静得不屑于

摧毁我们。每一个天使都是可怕的。

于是我控制自己,咽下了隐约啜泣之

诱唤。哎,还有谁我们能

加以利用?不是天使,不是人,

而伶俐的牲畜已经注意到

我们在家并不十分可靠

在这被解释的世界里。也许给我们留下了

斜坡上任何一株树,我们每天可以

再见它;给我们留下了昨天的街道

经及对于一个习惯久久难改的忠诚,

那习惯颇令我们称心便留下来不走了。

哦还有夜,还有夜,当充满宇宙空间的风

舔食我们的脸庞时――,被思慕者,温柔的醒迷者,

她不会为它而停留,却艰辛地临近了

孤单的心。难道她对于相爱者更轻松吗?

哎,他们只是彼此隐瞒各自的命运。

你还不知道吗?且将空虚从手臂间扔向

我们所呼吸的空间;也许鸟群会

以更诚挚的飞翔感觉到扩展开来的空气。

是的,春天需要你。许多星辰

指望你去探寻它们。过去有

一阵波涛涌上前来,或者

你走过打开的窗前,

有一柄提琴在倾心相许。这一切就是使命。

但你胜任吗?你可不总是

为期待而心烦意乱,仿佛一切向你

宣布了一个被爱者?(当伟大而陌生的思想在你

身上走进走出并且夜间经常停留不去,这时

你就想把她隐藏起来。)

但你如有所眷恋,就请歌唱爱者吧;他们

被称誉的感情远不是不朽的。

那些人,你几乎嫉妒他们,被遗弃者们,你发现

他们比被抚慰者爱得更深。永远重新

开始那绝对达不到的颂扬吧;

想一想:英雄坚持着,即使他的毁灭

也只是一个生存的借口:他的最后的诞生。

但是精疲力竭的自然却把爱者

收回到自身,仿佛这样做的力量

再用不到第二回。你可曾清楚记得

加斯帕拉·斯坦帕,记得任何一个

不为被爱者所留意的少女,看到这个爱者的

崇高范例,会学得"我也可以像她一样"吗?

难道我们这种最古老的痛苦不应当终于

结出更多的果实?难道还不是时候,我们在爱中

摆脱了被爱者,颤栗地承受着:

有如箭矢承受着弓弦,以便聚精会神向前飞跃时

比它自身更加有力。因为任何地方都不能停留。

声音,声音。听吧,我的心,就像只有

圣者听过那样:巨大的呼唤把他们

从地面扶起;而他们却一再(不可能地)

跪拜,漠不关心其它:

他们就这样听着。不是你能忍受

神的声音,远不是。但请听听长叹,

那从寂静中产生的、未被打断的信息。

它现在正从那些夭折者那里向你沙沙响来。

无论何时你走进罗马和那不勒斯的教堂,

他们的命运不总是安静地向你申诉吗?

或者一篇碑文巍峨地竖在你面前,

有如新近在圣玛丽亚·福莫萨见到的墓志铭。

他们向我要求什么啊?我须悄然抹去

不义的假象,它常会稍微

妨碍他们的鬼魂之纯洁的游动。

的确,说也奇怪,不再在地面居住了,

不再运用好不容易学会的习惯了,

不给玫瑰和其它特地作出允诺的

事物赋予人类未来的意义;

不再是人们在无穷忧虑的双手中

所成为的一切,甚至抛弃

自己的名字,不啻于一件破损的玩具。

说也奇怪,不再希望自己的希望。说也奇怪,

一度相关的一切眼见如此松弛的

在空中飘荡。而死去是艰苦的

并充满补救行为,使人们慢慢觉察到

一点点永恒。――但是,生者都犯了

一个错误,他们未免泾渭过于分明。

天使(据说)往往不知道,他们究竟是

在活人还是死人中间走动。永恒的激流总是

从两个区域冲走了一切世代

并比两者的声音响得更高。

他们终于不再需要我们,那些早逝者,

他们怡然戒绝尘世一切,仿佛长大了

亲切告别母亲的乳房。但是我们,既然需要

如此巨大的秘密,为了我们常常从忧伤中

产生神圣的进步――:我们能够没有他们吗?

从前在为林诺的悲悼中贸然响过的

第一支乐曲也曾渗透过枯槁的麻木感,

正是在这颤栗的空间一个几乎神化的青年

突然永远离去,空虚则陷于

现在正迷惑我们、安慰我们、帮助我们的

那种振荡――这个传说难道白说了吗?

1912年2月21日,杜伊诺

相关信息

一个真正的艺术大师,一个真正的诗人,应该是关乎人类生存,宣传人类爱的,例如,托尔斯泰,雨果,贝多芬,米开朗琪罗等等。

贝多芬说过一句震撼人心的话语

我愿证明,凡是行为善良与高尚的人,定能因之而担当患难。---贝多芬(德国)

正是因为对于人类这份无私的爱才成就了他们伟大的思想艺术,更成就了他们伟大的品质。

里尔克也是一个具有伟大高尚人品的诗人,在写诗的同时,他还在写一部似乎比诗歌更重要的作品,那就是爱,那就是对于青年人的关心和爱。正是因为这份爱才使得所有的艺术真实,里尔克的诗歌内在思想很空虚,万年更悲观来表现资本主义的“人化”她的诗歌很容易诗人想到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可是他确实完美的,因为他那份凝重的对于人类的爱。

里尔克的书信集里这份爱集中体现出来了。

给青年诗人的十封信 (节选)

第一封

尊敬的先生,

您的信前几天才转到我这里。我要感谢你信里博大而亲爱的依赖。此外我能做的事很少。我不能评论你的诗艺;因为每个批评的意图都离我太远。再没有比批评的文字那样同一件艺术品隔膜的了;同时总是演出来较多或较少的凑巧的误解。一切事物都不是像人们要我们相信的那样可理解而又说得出的;大多数的事件是不可信传的,它们完全在一个语言从未达到过的空间;可是比一切更不可言传的是艺术品,它们是神秘的生存,它们的生命在我们无常的生命之外赓续着。

我既然预先写出这样的意见,可是我还得向你说,你的诗没有自己的特点,自然暗中也静静地潜伏着向着个性发展的趋势。我感到这种情形最明显的是在最后一首《我的灵魂》里,这首诗字里行间显示出一些自己的东西。还有在那首优美的诗《给雷渥琶地》①也洋溢一种同这位伟大而寂寞的诗人精神上的契合。虽然如此,你的诗本身还不能算什么,还不是独立的,就是那最后的一首和《给雷渥琶地》也不是。我读你的诗感到有些不能 明确说出的缺陷,可是你随诗寄来的亲切的信,却把这些缺陷无形中给我说明了。

你在信里问你的诗好不好。你问我。你从前也问过别人。你把它们寄给杂志。你把你的诗跟别人的比较;若是某些编辑部退回了你的试作,你就不安。那么(因为你允许我向你劝告),我请你,把这一切放弃吧!你向外看,是你现在最不应该做的事。没有人能给你出主意,没有人能够帮助你。只有一个唯一的方法。请你走向内心。探索那叫你写的缘由,考察它的根是不是盘在你心的深处;你要坦白承认,万一你写不出来,是不是必得因此而死去。这是最重要的:在你夜深最寂静的时刻问问自己:我必须写吗?你要在自身内挖掘一个深的答复。若是这个答复表示同意,而你也能够以一种坚强、单纯的“我必须”来对答那个严肃的问题,那么,你就根据这个需要去建造你的生活吧;你的生活直到它最寻常最细琐的时刻,都必须是这个创造冲动的标志和证明。然后你接近自然。你要像一原人似地练习去说你所见、所体验、所爱、以及所遗失的事物。不要写爱情诗;先要回避那些太流行、太普通的格式:它们是最难的;因为那里聚有大量好的或是一部分精美的流传下来的作品,从中再表现出自己的特点则需要一种巨大而熟练的力量。所以你躲开那些普遍的题材,而归依于你自己日常生活呈现给你的事物;你描写你的悲哀与愿望,流逝的思想与对于某一种美的信念――用深幽、寂静、谦虚的真诚描写这一切,用你周围的事物、梦中的图影、回忆中的对象表现自己。如果你觉得你的日常生活很贫乏,你不要抱怨它;还是怨你自己吧,怨你还不够作一个诗人来呼唤生活的宝藏;因为对于创造者没有贫乏,也没有贫瘠不关痛痒的地方。即使你自己是在一座监狱里,狱墙使人世间的喧嚣和你的官感隔离――你不还永远据有你的童年吗,这贵重的富丽的宝藏,回忆的宝库?你望那方面多多用心吧!试行拾捡起过去久已消沉了的动人的往事;你的个性将渐渐固定,你的寂寞将渐渐扩大,成为一所朦胧的住室,别人的喧扰只远远地从旁走过。――如果从这收视反听,从这向自己世界的深处产生出“诗”来,你一定不会再想问别人,这是不是好诗。你也不会再尝试让杂志去注意这些作品:因为你将在作品里看到你亲爱的天然产物,你生活的断片与声音。一件艺术品是好的,只要它是从“必要”里产生的。在它这样的根源里就含有对它的评判:别无他途。所以,尊敬的先生,除此以外我也没有别的劝告:走向内心,探索你生活发源的深处,在它的发源处你将会得到问题的答案,是不是“必须”的创造。它怎么说,你怎么接受,不必加以说明。它也许告诉你,你的职责是艺术家。那么你就接受这个命运,承担起它的重负和伟大,不要关心从外边来的报酬。因为创造者必须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在自身和自身所联接的自然界里得到一切。

但也许经过一番向自己、向寂寞的探索之后,你就断念作一个诗人了(那也够了,感到自己不写也能够生活时,就可以使我们决然不再去尝试);就是这样,我向你所请求的反思也不是徒然的。无论如何,你的生活将从此寻得自己的道路,并且那该是良好、丰富、广阔的道路,我所愿望于你的比我所能说出的多得多。

我还应该向你说什么呢?我觉得一切都本其自然;归结我也只是这样劝你,静静地严肃地从你的发展中成长起来;没有比向外看和从外面等待回答会更严重地伤害你的发展了,你要知道,你的问题也许只是你最深的情感在你最微妙的时刻所能回答的。

我很高兴,在你的信里见到了荷拉捷克教授的名字;我对于这位亲切的学者怀有很大的敬意和多年不变的感激。请你替我向他致意;他至今还记得我,我实在引为荣幸。

你盛意寄给我的诗,现奉还。我再一次感谢你对我信赖的博大与忠诚;我本来是个陌生人,不能有所帮助,但我要通过这封本着良知写的忠实的回信报答你的信赖于万一。

以一切的忠诚与关怀:莱内.马利亚.里尔克

1903,2,18;巴黎

第四封

十天前我又苦恼又疲倦地离开了巴黎,到了一处广大的北方的平原,它的旷远、寂静与天空本应使我恢复健康。可是我却走入一个雨的季节,直到今天在风势不定的田野上才闪透出光来;于量我就用这第一瞬间的光明来问候你,亲爱的先生。 亲爱的卡卜斯先生:我很久没有答复你的信,我并没有忘记它――反而它是常常使我从许多信中检出来再读一遍的,并且在你的信里我认识你非常亲切。那是你五月二日的信,你一定记得起这封信,你那对于生活的美好的忧虑感动我,比我在巴黎时已经感到的还深;在巴黎因为过分的喧嚣,一切都发出异样的声音,使万物颤栗。这里周围是伟大的田野,从海上吹来阵阵的风,这里我觉得,那些问题与情感在它们的深处自有它们本来的生命,没有人能够给你解答;因为就是最好的字句也要失去真意,如果它们要解释那最轻妙、几乎不可言说的事物。虽然,我却相信你不会永远得到解决,若是你委身于那同现在使我的眼目为之一新的相类似的事物。若是你依托自然,依托自然中的单纯,依托于那几乎没人注意到的渺小,这渺小会不知不觉地变得庞大而不能测度;若是你对于微小都怀有这样的爱,作为一个待奉者质朴地去赢得一些好像贫穷的事物的信赖:那么,一切对于你就较为轻易、较为一致、较为容易和解了,也许不是在那惊讶着退却的理智中,而是在你最深的意识、觉醒与悟解中得到和解。你是这样年轻,一切都在开始,亲爱的先生,我要尽我的所能请求你,对于你心里一切的疑难要多多忍耐,要去爱这些“问题的本身”,像是爱一间锁闭了的房屋,或是一本用别种文字写成的书。现在你不要去追求那些你还不能得到的答案,因为你还不能在生活里体验到它们。一切都要亲身生活。现在你就在这些问题里“生活”吧。或者,不大注意,渐渐会有那遥远的一天,你生活到了能解答这些问题的境地。也许你自身内就负有可能性:去组织、去形成一种特别幸福与纯洁的生活方式;你要向那方面修养――但是,无论什么来到,你都要以广大的信任领受;如果它是从你的意志里、从任何一种内身的窘困里产生的,那么你要好好地负担着它,什么也不要憎恶。――“性”,是很难的。可是我们份内的事都很难;其实一切严肃的事都是艰难的,而一切又是严肃的。如果你认识了这一层,并且肯这样从你自身、从你的禀性、从你的经验、你的童年、你的生命力出发,得到一种完全自己的(不是被因袭和习俗所影响的)对于“性”的关系:那么你就不要怕你有所迷惑,或是玷污了你最好的所有。 身体的快感是一种官感的体验,与净洁的观赏或是一个甜美的果实放在我们舌上的净洁的感觉没有什么不同;它是我们所应得的丰富而无穷的经验,是一种对于世界的领悟,是一切领悟的丰富与光华。我们感受身体的快感并不是坏事;所不好的是:几乎一切人都错用了、浪费了这种经验,把它放在生活疲倦的地方当做刺激,当做疏散,而不当做向着顶点的聚精会神。就是饮食,也有许多人使之失去本意:一方而是“不足”,另一方面是“过度”,都搅混了这个需要的明朗;同样搅混的,是那些生命借以自新的一切深的、单纯的需要。但是一个“个人”能够认清,很清晰地生活(如果因为“个人”是要有条件的,那么我们就说是“寂寞的人”),他能够想起,动物和植物中一切的美就是一种爱与渴望的、静静延续着的形式;他能够同看植物一样去看动物,它们忍耐而驯顺地地结合、增殖、生长,不是由于生理的享乐也不是由于生理的痛苦,只是顺从需要,这个需要是要比享乐与痛苦伟大,比意志与抵抗还有力。啊,人们要更谦虚地去接受、更严肃地负担这充满大地一直到极小的物体的神秘,并且去承受和感觉,它是怎样重大地艰难,不要把它看得过于容易!对于那只有“一个”的果实,不管它是身体的或是精神的,要有敬畏的心;因为精神的创造也是源于生理的创造,同属于一个本质,并且只像是一种身体快感的更轻妙、更兴奋、更有永久性的再现。至于你所说的“那个思想,去当创造者,去生产、去制作”。绝不能缺少他在世界中得到不断的伟大的证明和实现,也不能缺少从物与动物那里得来的千应万诺,――他的享受也只是因此才这样难以形容地美丽而丰富,因为他具有从数百万制作与生产中遗传下来的回忆。在一个创造者思想里会有千百个被人忘记的爱情的良宵又重新苏醒,它们以崇高的情绪填实这个思想。并且那夜间幽会、结合在狂欢中的爱人们,是在作一种严肃的工作,聚集起无数的温存,为任何一个将来后起的诗人的诗歌预备下深厚的力量,去说那难于言说的欢乐。他们把“将来”唤来;纵使他们迷惑,盲目地拥抱,“将来”终于是要到的,一个新人在生长,这里完成一个偶然,在偶然的根处有永恒的规律醒来,一颗富于抵抗的种子就以这个规律闯入那对面迎来的卵球。你不要为表面所误;在深处一切都成为规律。那些把这个神秘虚伪而错误地去生活的人们(这样的人本来很多),只是自己失掉了它,而把它望下传递,像是密封的信件,并不知它的内容。他也不要被名称的繁多和事物的复杂所迷惑。超越一切的也许是一个伟大的“母性”作为共同的渴望。那少女的、一种“还无所作为”(你这样说的很好)的本性的美是,它预感着、准备着、悚惧着、渴望着母性。母亲的美是正在尽职的母性;一个丰富的回忆则存在于老妇的身内。但我以为在男人身内也有母性,无论是身体的或是精神的;他的创造也是一种生产,只要是从最内在的丰满中创造出来的便是生产。大半两性间的关系比人们平素所想的更密切,也许这世界伟大的革新就在于这一点:男人同女人从一切错误的感觉与嫌忌里解放出来,不作为对立面互相寻找,而彼此是兄妹或邻居一般,共同以“人”的立场去工作,以便简捷地、严肃地忍耐地负担那放在他们肩上的艰难的“性”。 凡是将来有一天许多人或能实现的事,现在寂寞的人已经可以起始准备了,用他比较确切的双手来建造。亲爱的先生,所以你要爱你的寂寞,负担那它以悠扬的怨诉给你引来的痛苦。你说,你身边的都同你疏远了,其实这就是你周围扩大的开始。如果你的亲近都离远了,那么你的旷远已经在星空下开展得广大;你要以你的成长欢喜,可是向那里你不能带进来一个人,要好好对待那些落在后边的人们,在他们面前你要稳定自若,不要用你的怀疑苦恼他们,也不要用你的信心或欢悦惊吓他们,这是他们所不能了解的。同他们寻找出一种简单而诚挚的谐和,这种谐和,任凭你自己将来怎么转变,都无须更改;要爱惜他们那种生疏方式的生活,要谅解那些进入老境的人们;他们对于你所信任的孤独是畏惧的。要避免去给那在父母与子女间常演出戏剧增加材料;这要费去许多子女的力,消蚀许多父母的爱,纵使他们的爱不了解他们;究竟是在爱着、漫暖着我们。不要向他们问计,也不要计较了解;但要相信那种为你保存下来像是一份遗产似的爱,你要信任在这爱中自有力量存在,自有一种幸福,无须脱离这个幸福才能扩大你的世界。 那很好,你先进入一个职业①,它使你成为独立的人,事事完全由你自己料理。你耐心地等着吧,看你内心的生活是不是由于这职业的形式而受到限制。我认为这职业是很艰难很不容易对付的,因为它被广大的习俗所累,并且不容人对于它的问题有个人的意见存在。但是你的寂寞将在这些很生疏的关系中间是你的立足点和家乡,从这里出来你将寻得你一切的道路。 我一切的祝愿都在陪伴着你,我信任你。

你的:莱内·马利亚·里尔克

第七封信

我的亲爱的卡卜斯先生,

自从我接到你上次的来信,已经过了许久。请你不要见怪;先是工作,随后是事务的干扰,最后是小病,总阻挡着我给你写回信,因为我给你写信是要在良好平静的时刻。现在我觉得好些了(初春的恶劣多变的过渡时期在这里也使人觉得很不舒适),亲爱的卡卜斯先生,我问候你,并且(这是我衷心愿做的事)就我所知道的来回答你。

你看,我把你的十四行诗抄下来了,因为我觉得它美丽简练,是在很适当的形式里产生的。在我所读到的你的诗中,这是最好的一首。现在我又把它誊抄给你,因为我以为这很有意义,并且充满新鲜的体验,在别人的笔又看到自己的作品。

你读这首诗,像是别人作的,可是你将要在最深处感到它怎样更是你的。

这是我的一种快乐,常常读这首十四行诗和你的来信;为了这两件事我感谢你。

在寂寞中你不要旁徨迷惑,由于你自身内有一些愿望要从这寂寞里脱身。――也正是这个愿望,如果你平静地、卓越地,像一件工具似地去运用它,它就会帮助你把你的寂寞扩展到广远的地方。一般人(用因袭的帮助)把一切都轻易地去解决,而且按着轻易中最轻易的方面;但这是很显然的,自然界中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生长,防御,表现出来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生存,抵抗一切反对的力量。我们知道的很少;但我们必须委身于艰难却是一件永不会丢开我们的信念。寂寞地生存是好的,因为寂寞是艰难的;只要是艰难的事,就有使我们更有理由为它工作。

爱,很好;因为爱是艰难的。以人去爱人:这也许是给与我们的最艰难、最重大的事,是最后的实验与考试,是最高的工作,别的工作都不过是为此而做的准备。

所以一切正在开始的青年们还不能爱;他们必须学习。他们必须用他们整个的生命、用一切的力量,集聚他们寂寞、痛苦和向上激动的心去学习爱。可是学习的时期永远是一个长久的专心致志的时期,爱就长期地深深地侵入生命――寂寞,增强而深入的孤独生活,是为了爱着的人。爱的要义并不是什么倾心、献身、与第二者结合(那该是怎样的一个结合呢,如果是一种不明了,无所成就、不关重要的结合?),它对于个人是一种崇高的动力,去成熟,在自身内有所完成,去完成一个世界,是为了另一个人完成一个自己的世界,这对于他是一个巨大的、不让步的要求,把他选择出来,向广远召唤。青年们只应在把这当做课业去工作的意义中(“昼夜不停地探索,去锤炼”)去使用那给与他们的爱。至于倾心、献身,以及一切的结合,还不是他们的事(他们还须长时间地节省、聚集),那是最后的终点,也许是人的生活现在还几乎不能达到的境地。

但是青年们在这方面常常错误得这样深(因为在他们本性中没有忍耐),如果爱到了他们身上,他们便把生命任意抛掷,甚至陷入窒闷、颠倒、紊乱的状态:――但随后又该怎样呢?这支离破碎的聚合(他们自己叫作结合,还愿意称为幸福),还能使生活有什么成就吗?能过得去吗?他们的将来呢?这其间每个人都为了别人失掉自己,同时也失掉别人,并且失掉许多还要来到的别人,失掉许多广远与可能性;把那些轻微的充满预感的物体的接近与疏远,改换成一个日暮穷途的景况,什么也不能产生;无非是一些厌恶、失望与贫乏,不得已时便在因袭中寻求补救,有大宗因袭的条例早已准备好了,像是避祸亭一般在这危险的路旁。在各种人类的生活中没有比

爱被因袭的习俗附饰得更多的了,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发明许多救生圈、游泳袋、救护船;社会上的理解用各种样式设备下避难所,因为它倾向于把爱的生活也看作是一种娱乐,所以必须轻率地把它形成一种简易、平稳、毫无险阻的生活,跟一切公开的娱乐一样。

诚然也有许多青年错误地去爱,即随随便便地赠与,不能寂寞(一般总是止于这种境地――),他们感到一种失误的压迫,要按照他们自己个人的方式使他们已经陷入的境域变得富有生力和成果;――因为他们的天性告诉他们,爱的众多问题还比不上其他的重要的事体,它们可以公开地按照这样或那样的约定来解决;都不过是人与人之间切身问题,它们需要一个在各种情况下都新鲜而特殊、“只是”个人的回答――但,他们已经互相抛掷在一起,再也不能辩别、区分,再也不据自己的所有,他们怎么能够从他们自身内从这已经埋没的寂寞的深入寻得一条出路呢?

他们的行为都是在通常无可告援的情势下产生的,如果他们以最好的意愿要躲避那落在他们身上的习俗(譬如说结婚),也还是陷入一种不寻常、但仍同样是死气沉沉限于习俗的解决的网中;因为他们周围的一切都是――习俗;从一种很早就聚在一起的、暗淡的结合中的表演出来的只是种种限于习俗的行动;这样的紊乱昏迷之所趋的每个关系,都有它的习俗,即使是那最不常见的(普通的意义叫作不道德的)也在内;是的,甚至于“分离”也几乎是一种习俗的步骤,是一种非个性的偶然的决断,没有力量,没有成果。

谁严肃地看,谁就感到,同对于艰难的“死”一样,对于这艰难的“爱”还没有启蒙,还没有解决,还没有什么指示与道路被认识;并且为了我们蒙蔽着、负担着、传递下去,还没有显现的这两个任务,也没有共同的、协议可靠的规律供我们探讨。但是在我们只作为单独的个人起始练习生活的程度内,这些伟大的事物将同单独的个人们在更接近的亲切中相遇。艰难的爱的工作对于我们发展过程的要求是无限地广大,我们作为信从者对于那些要求还不能胜任。但是,如果我们坚持忍耐,把爱作为重担和学业担在肩上,而不在任何浅易和轻浮的游戏中失掉自己(许多人都是一到他们生存中最严肃的严肃面前,便隐藏在游戏的身后)――那么将来继我们而来的人们或许会感到一点小小的进步与减轻;这就够好了。

可是我们现在正应该对于一个单独的人和另一个单独的人的关系,没有成见、如实地观察;我们试验着在这种关系里生活,面前并没有前例。可是在时代的变更中已经有些事,对于我们小心翼翼的开端能有所帮助了。

少女和妇女,在他们新近自己的发展中,只暂时成为男人恶习与特性的模仿者,男人职业的重演者。经过这样不稳定的过程后,事实会告诉我们,妇女只是从那(常常很可笑的)乔装的成功与变化中走过,以便把他们自己的天性从男性歪曲的影响中洗净。至于真的生命是更直接、更丰富、更亲切地在妇女的身内,根本上他们早应该变成比男人更纯净、更人性的人们;男人没有身体的果实,只生活于生活的表面之下,傲慢而急躁,看轻他们要去爱的事物。如果妇女将来把这“只是女性”的习俗在他们外生活的转变中脱去,随后那从痛苦与压迫里产生出的妇女的“人性”就要见诸天日了,这是男人们现在还没有感到的,到那时他们将从中受到惊奇和打击。有一天(现在北欧的国家里已经有确切的证明)新的少女来到,并且所谓妇女这个名词,她不只是当作男人的对立体来讲,却含有一些独立的意义,使我们不再想到“补充”与“界限”,只想到生命与生存――女性的人。

这个进步将要把现在谬误的爱的生活转变(违背着落伍的男人们的意志),从根本更改,形成一种人对于人,不是男人对于女人的关系。并且这更人性的爱(它无限地谨慎而精细,良好而明晰地在结合与解脱中完成),它将要同我们辛辛苦苦地预备着的爱相似,它存在于这样的情况里:两个寂寞相爱护,相区分,相敬重。

还有:你不要以为,那在你童年曾经有过一次的伟大的爱已经失却了;你能说吗,那时并没有伟大的良好的愿望在你的生命里成熟,而且现在你还从中吸取养分?

我相信那个爱是强有力地永在你的回忆中,因为它是你第一次的深的寂寞,也是你为你生命所做的第一次的内心的工作。――祝你一切安好,亲爱的卡卜斯先生!

你的:莱内·马利亚·里尔克1904,5,14;罗马

十四行诗

我生命里有一缕阴深的苦恼颤动,它不叹息,也不抱怨。

我梦里边雪一般的花片是我寂静的长日的祭祷。

但是大问题梗住我的小道。

我变得渺小而凄凉像是走过一座湖旁,我不敢量一量湖水的波涛。

一种悲哀侵袭我,这般愁惨好似暗淡的夏夜的苍茫时时闪露出一点星光;

于是我的双手向着爱试探,因为我想祈求那样的声调,我热烈的口边还不能找到……

(弗兰斯·卡卜斯)

第八封信

亲爱的卡卜斯先生,我想再和你谈一谈,虽然我几乎不能说对你有所帮助以及对你有一些用处的话。你有过很多大的悲哀,这些悲哀都已过去了。你说,这悲哀的过去也使你非常苦恼。但是,请你想一想,是不是这些大的悲哀并不曾由你生命的中心走过?当你悲哀的时候,是不是在你生命里并没有许多变化,在你本性的任何地方也无所改变?危险而恶劣的是那些悲哀,我们把它们运送到人群中,以遮盖它们的声音;像是敷敷衍衍治疗的病症,只是暂时退却,过些时又更可怕地发作;他们聚集在体内,成为一种没有生活过、被摈斥、被遗弃的生命,能以使我们死去。

如果我们能比我们平素的知识所能达到的地方看得更远一点,稍微越过我们预感的前哨,那么也许我们将会以比担当我们的欢悦更大的信赖去担当我们的悲哀。因为它们(悲哀)都是那些时刻,正当一些新的,陌生的事物侵入我们生命;我们的情感蜷伏于怯懦的局促的状态里,一切都退却,形成一种寂静,于是这无人认识的“新”就立在中间,沉默无语。

我想信几乎我们一切的悲哀都是紧张的瞬间,这时我们感到麻木,因为我们不再听到诧异的情感生存。因为我们要同这生疏的闯入者独自周旋;因为我们平素所信任的与习惯的都暂时离开了我们;因为我们正处在一个不能容我们立足的过程中。

可是一旦这不期而至的新事物迈进我们的生命,走进我们的心房,在心的最深处化为无有,溶解在我们的血液中,悲哀也就因此过去了。我们再也经验不到当时的情形。这很容易使我们相信前此并没有什么发生;其实我们却是改变了,正如一所房子,走进一位新客,它改变了。我们不能说,是谁来了,我们望后也许不知道,可是有许多迹象告诉我们,在“未来”还没有发生之前,它就以这样的方式潜入我们的生命,以便在我们身内变化。所以我们在悲哀的时刻要安于寂寞,多注意,这是很重要的:因为当我们的“未来”潜入我们的生命的瞬间,好像是空虚而枯僵,但与那从外边来的、为我们发生的喧嚣而意外的时刻相比,是同生命接近得多。我们悲哀时越沉静,越忍耐,越坦白,这新的事物也越深、越清晰地走进我们的生命,我们也就更好地保护它,它也就更多地成为我们自己的命运;将来有一天它“发生” 了(就是说:它从我们的生命里出来向着别人走进),我们将在最内心的地方感到我们同它亲切而接近。并且这是必要的。是必要的,――我们将渐渐地向那方面发展,――凡是迎面而来的事,是没有生疏的,都早已属于我们了。人们已经变换过这么多运转的定义,将来会渐渐认清,我们所谓的命运是从我们“人”里出来,并不是从外边向着我们“人”走进。只因为有许多人,当命运在他们身内生存时,他们不曾把它吸收,化为己有,所以他们也认不清,有什么从他们身内出现;甚至如此生疏,他们在仓皇恐惧之际,以为命运一定是正在这时走进他们的生命,因为他们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类似的事物。正如对于太阳的运转曾经有过长期的蒙惑那样,现在人们对于未来的运转,也还在同样地自欺自蔽。其实“未来”站得很稳,亲爱的卡卜斯先生,但是我们动转在这无穷无尽的空间。

我们怎么能不感觉困难呢?

如果我们再谈到寂寞,那就会更明显,它根本不是我们所能选择或弃舍的事物。

我们都是寂寞的。人能够自欺,好像并不寂寞。只不过如此而已。但是,那有多么好呢,如果我们一旦看出,我们都正在脱开这欺骗的局面。在期间我们自然要发生眩昏;因为平素我们的眼睛看惯了的一切这时都忽然失去,再也没有亲近的事物,一切的远方都是无穷地旷远。谁从他的屋内没有准备,没有过程,忽然被移置在一脉高山的顶上,他必会有类似的感觉;一种无与伦比的不安被交付给无名的事物,几乎要把他毁灭。他或许想像会跌落,或者相信会被抛掷在天空,或者粉身碎骨;他的头脑必须发现多么大的谎话,去补救、去说明他官感失迷的状态。一切的距离与尺度对于那寂寞的人就有了变化;从这些变化中忽然会有许多变化发生。跟在山顶上的那

个人一样,生出许多非常的想像与稀奇的感觉,它们好像超越了一切能够担当的事体。但那是必要的,我们也体验这种情况。我们必须尽量广阔地承受我们的生存;一切,甚至闻所未闻的事物,都可能在里边存在。根本那是我们被要求的惟一的勇气;勇敢地面向我们所能遇到的最稀奇、最吃惊、最不可解的事物。就因为许多人在这意义中是怯懦的,所以使生活受了无限的损伤;人们称作“奇象” 的那些体验、所谓“幽灵世界”、死,以及一切同我们相关联的事物,它们都被我们日常的防御挤出生活之外,甚至我们能够接受它们的感官都枯萎了。关于“神”,简直就不能谈论了。但是对于不可解的事物的恐惧,不仅使个人的生存更为贫乏,并且人与人的关系也因之受到限制,正如从有无限可能性的河床里捞出来,放在一块荒芜不毛的的岸上。因为这不仅是一种惰性,使人间的关系极为单调而陈腐地把旧事一再重演,而且是对于任何一种不能预测、不堪胜任的新的生活的畏缩。但是如果有人对于一切有了准备,无论什么甚至最大的哑谜,也不置之度外,那么他就会把同别人的关系,当作生动着的事物去体验,甚至充分理解自己的存在。正如我们把各个人的存在看成一块较大或较小的空间,那么大部分人却只认识了他们空间的一角、一块窗前的空地,或是他们走来走去的一条窄道。这样他们就有一定的安定。可是那危险的不安定是更人性的,它能促使亚仑·坡①的故事里的囚犯摸索他们可怕的牢狱的形状,而熟悉他们住处内不可言喻的恐怖。但我们不是囚犯,没有人在我们周围布置了陷阱,没有什么来恐吓我们,苦恼我们。我们在生活中像是在最适合于我们的原素里,况且我们经过几千年之久的适应和生活是这样地相似了,如果我们静止不动,凭借一种成功的模拟,便很难同我们周围的一切有所区分。我们没有理由不信任我们的世界,因为它并不敌对我们。如果它有恐惧,就是我们的恐惧;它有难测的深渊,这深渊是属于我们的;有危险,我们就必须试行去爱这些危险。若是我们把我们的生活,按照那叫我们必须永远把握艰难的原则来处理,那么现在最生疏的事物就会变得最亲切、最忠实的了。我们怎么能忘却那各民族原始时都有过的神话呢;恶龙在最紧急的瞬间变成公主的那段神话;也许我们生活中一切的恶龙都是公主们,她们只是等候着,美丽而勇敢地看一看我们。也许一切恐怖的事物在最深处是无助的,向我们要求救助。

亲爱的卡卜斯先生,如果有一种悲哀在你面前出现,它是从未见过地那样广大,如果有一种不安,像光与云影似地掠过你的行为与一切工作,你不要恐惧。你必须想,那是有些事在你身边发生了;那是生活没有忘记你,它把你握在手中,它永不会让你失落。为什么你要把一种不安、一种痛苦、一种忧郁置于你的生活之外呢,可是你还不知道,这些情况在为你做什么工作?为什么你要这样追问,这一切是从哪里来,要向哪里去呢?可是你要知道,你是在过渡中,要愿望自己有所变化。如果你的过程里有一些是病态的,你要想一想,病就是一种方法,有机体用以从生疏的事物中解放出来;所以我们只须让它生病,使它有整个的病发作,因为这才是进步。亲爱的卡卜斯先生,现在你自身内有这么多的事发生,你要像一个病人似地忍耐,又像一个康复者似地自信;你也许同时是这两个人。并且你还须是看护自己的医生。但是在病中常常有许多天,医生除了等候以外,什么事也不能做。这就是(尽你是你的医生的时候),现在首先必须做的事。

对于自己不要过甚地观察。不要从对你发生的事物中求得很快的结论,让它们单纯地自生自长吧。不然你就很容易用种种(所谓道德的)谴责回顾你的过去,这些过去自然和你现在遇到的一切很有关系。凡是从你童年的迷途、愿望、渴望中在你身内继续影响着的事,它们并不让你回忆,供你评判。一个寂寞而孤单的童年非常的情况是这样艰难,这样复杂,受到这么多外来的影响,同时又这样脱开了一切实生活的关联,纵使在童年有罪恶,我们也不该简捷了当地称作罪恶。对于许多名称,必须多多注意;常常只是犯罪的名称使生命为之破碎,而不是那无名的、个人的行为本身,至于这个行为也许是生活中规定的必要,能被生活轻易接受的。因为你把胜利估量得过高,所以你觉得力的消耗如此巨大;胜利并不是你认为已经完成的“伟大”,纵使你觉得正确:“伟大”是你能以把一些真的、实在的事物代替欺骗。不然你的胜利也不过是一种道德上的反应,没有广大的意义,但是它却成为你生活的一个段落。亲爱的卡卜斯先生,关于我的生活,我有很多的愿望。你还记得吗,这个生活是怎样从童年里出来,向着“伟大”渴望?我看着,它现在又从这些伟大前进,渴望更伟大的事物。所以艰难的生活永无止境,但因此生长也无止境。

如果我还应该向你说一件事,那么就是:你不要相信,那试行劝慰你的人是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那些有时对你有益的简单而平静的几句话里。他的生活有许多的辛苦与悲哀,他远远地专诚帮助你。不然,他就绝不能找到那几句话。

你的:莱内·马利亚·里尔克1904,8,12;瑞典,弗拉底(Fladie),波格比庄园(Borgeby Garb)

①亚仑·坡(Allan Poe,1809―1849),美国小说家、诗人,以描写神秘恐怖故事知名。这里指的是他的一篇小说《深坑和钟摆》(The Pit and the Pendulum),描述一个被判处死刑的人在黑暗的牢狱里摸索墙壁、猜度牢狱形状的恐怖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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